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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彥騏〈台灣中部糖業鐵道樞紐──
大日本製糖株式會社虎尾驛〉

楊彥騏《台灣百年糖紀》,頁110-112

 

  在雲林虎尾鎮中山路與民族路口,有一棟淺藍色雄偉的日式建築,其玄關門口處掛著「虎尾總糖原料辦公室」,這棟建築曾是警察中隊的辦公室。但是除了當地的耆老外,現在的年輕人多半不知道,這棟建築物亦曾是台灣糖業鐵路中部的總樞紐──虎尾驛。

  明治四十二年(西元一九○九年),大日本製糖株式會社爆發「日糖事件」,這個事件吸引了日本大財團──藤山家族,接收在台灣的製糖工廠。藤山雷太是一個資本雄厚,且企圖心不小的企業家,他接掌大日本製糖株式會社後,隨即大家整頓旗下的工場。明治四十三年(西元一九一○年)虎尾工場增建產量一千英噸的第二工場,並與總督府鐵道部協商計畫在他里霧(雲林縣斗南鎮)與五間厝(雲林縣虎尾鎮)之間,設立一條縱貫線支線,以利粗糖運送回日本。這條支線於明治四十三年一月卅一日通車,至今這條運輸現仍是台鐵重要的運輸線。

  除此之外,大日本製糖也在自己的原料區內設立客貨輸送線,在土庫、西螺、二崙、崙背、元長等街庄設立車站。明治四十四年(西元一九一一年)大日本製糖與北港製糖聯合經營從五間厝、土庫、龍巖(雲林縣褒忠鄉)至北港線。明治四十五年(西元一九一二年)又與斗六製糖會社合作經營五間厝、他里霧、斗六段路線,這條線路還於大正八年(西元一九一九年)延長經營至崁頭厝(今雲林縣古坑鄉)。換句話說,當年還稱為五間厝驛的虎尾驛,其鐵路連結網涵蓋整個濁水溪以南的雲林縣。

  第一次世界大戰後,藤山雷太在朝鮮開發生產甜菜糖失敗後,將其製糖事業重心轉移至台灣。大正十四年(西元一九二五年)在虎尾製糖工場設立新的榨蔗機器,使得虎尾製糖工場產量達三千二百英噸,成為全台灣最大製糖工場,並在隔年設立號稱「東洋第一」的酒精工場,短短幾年間,虎尾成為製糖重鎮的「糖都」。大日本製糖將虎尾製糖工場更名為台灣工場,把台灣支社也設立於此,這些措施在在說明了藤山財團將虎尾作為進軍台灣糖業的總指揮部。

  昭和二年(西元一九二七年)台灣銀行因金融危機而休業,多家製糖會社應聲倒地,藤山集團藉此機會兼併東洋製糖,而大倉財團的新高製糖支配權也給藤山雷太掌控,藤山財團躍升為台灣三大製糖產業龍頭之一,而鐵路的發展也隨著企業的擴張,形成龐大而細密的運輸網。

  一九三○年代後期,台灣又發生大規模的糖業裁併,大日本製糖幾乎將台灣北中部所有的製糖工場兼併,當時虎尾驛最北可達濁水溪岸,最南可達南靖驛(嘉義縣水上鄉),這個區域的五分仔車運輸皆由大日本製糖管轄,虎尾驛是這個區域的總樞紐,客運量之大居全台五分仔車運課量之冠,其地位一點也不亞於當時縱貫線上的嘉義驛(當時嘉義驛是彰化以南,台南以北的縱貫線運輸樞紐)。

  一直到日治時期結束,大日本製糖的運輸線都受濁水溪的分割而分南北,從虎尾到台中,不論是載客或運糖,必須透過斗南縱貫線的轉運,十分不方便。日本雖在戰爭期間企圖興建西螺大橋,但因戰備投降而功敗垂成。民國四十二年西螺大橋正式通車,虎尾火車站的運輸線與彰化溪洲糖廠線連結,當時的旅客可從台中車站一路搭乘五分小火車到南部的南靖糖廠,經由轉車最遠可達屏東的南州糖廠(屏東縣南州鄉)。糖廠五分仔車線遍佈台灣中南部,透過虎尾站的轉運,可達任何一個糖廠鐵道經過的城鎮,相當便利。

  虎尾火車站因為西螺大橋的通車,而業務量增加,商旅學生絡繹不絕,人潮激增,使得原來的虎為驛不得不更換成較大的車站,以紓解空間不足的窘境。於是在民國四十四年,虎尾糖廠在虎尾貨物掛(台鐵虎尾貨物管理站)另覓一地,興建更大型的車站,此舉創下有史以來台灣第一次,也是唯一次的五分仔車車站,因為業務量激增而遷站的紀錄。

  民國五、六○年代,台灣糖業衰退,許多糖廠紛紛撤廠關閉,鐵路客運業務也日益萎縮,短短幾年間,台灣五分仔車客運業務,幾乎全面停擺,虎尾火車站也因為年年嚴重虧損,而於民國六十四年關閉,停止業務,結束其六十六年的風光歲月。現今從它那安靜祥寧卻又雄偉壯闊的建築裡,似乎依稀還可以感受到當年人來人往的繁榮景象。


作家介紹

 

 

 

    楊彥騏,生於民國五十九年,籍貫為雲林縣虎尾鎮,畢業於國立嘉義大學中國文學研究所,現於私立協志高中任職,兼任虎尾鎮旅遊諮詢中心主任、雲林縣虎尾巴文化協會理事長等職務。身為教育者、文史工作者的楊老師,更是一位稱職的散文作家,曾榮獲中華民國文化復興總會文化貢獻獎、博客來2000年優良讀物推薦獎、2006聯合報文藝營散文創作獎、2009寰宇文學獎佳作等殊榮。

 

    楊老師以兼具感性、理性的筆觸述說這塊土地的歷史與人情,認為歷史可以讓我們重新認識自己,並且進一步思考政策、資源分配,以及社會階層等問題。是以他本人積極投入本土化、地方化的文史工作,時常發表有關故鄉虎尾的文章,重要著作則有:《台糖百年糖紀》、《虎尾的大代誌》、《古坑咖啡魅力31館》、《虎尾鎮開發史》等文史散文作品。

〈台灣中部糖業鐵道樞紐──大日本製糖株式會社虎尾驛〉

    本篇文章以嚴謹的歷史考證手法,講述虎尾驛由崛起、發展、興盛,到最後沒落的過程。開頭先從虎尾驛當前的狀況為引子:為何從台灣糖業鐵路中部的總樞紐變成如今的虎尾總糖原料辦公室的呢?給予讀者一個懸問,其後再一步步描繪虎尾驛的過去的軌跡。

    這個平凡的小地方之所以得以蛻變,係因其本身豐富的資源條件,適逢大日本製糖株式會社爆發「日糖事件」的契機,又得到一位資本雄厚且企圖心不小的企業家藤山雷太的慧眼相識。宛如一位英雄的塑造需要天時、地力、人和般,虎尾驛以燎原之勢迅速發跡,成為全台灣最大製糖工場,設立了號稱「東洋第一」的酒精工場,兼併東洋製糖、躍升為台灣三大製糖產業龍頭之一,更因展業發展連帶推動了交通、都市等進步,在當時實在不可一世。

    然而,就在讀者為這樣的繁華、成就感到欽佩不已時,文章忽然即轉彎,短短的最末段,就敘述了民國五、六○年代,台灣糖業衰退、糖廠撤廠關閉,鐵路客運業務萎縮、虎尾火車站關閉的遭遇。在段落長度、內容上都呈現高度的落差與對比,引人不禁感嘆「繁華落盡」;然而時間拉回現在,見其安靜祥寧卻又雄偉壯闊的模樣時,那些繁華卻依然保留在人們的懷想之中,永不衰滅。

 

延伸閱讀

1.《台糖百年糖紀》,楊彥騏著,台北:果實出版社,20017月。

2.《虎尾的大代誌》,楊彥騏著,雲林:雲林縣政府文化局,2003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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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彥騏〈閱讀虎尾溪〉

 

  虎尾,是我的故鄉;虎尾溪,是虎尾的文化源流。就像尼羅河之於埃及,兩河流域之於西亞,恆河之於印度,黃河之於中國一樣,虎尾溪孕育了虎尾的文史風貌,也造就了虎尾人的人文精神。

  虎尾溪對我而言,從小就深深烙印在心靈之中。虎尾溪的四季是善變而鮮明的,如春天燕來,溪水是泛著柔和的碧綠;夏日狂雨,是夾雜著灰黑的兇暴;秋日菅芒花開,在夕日下是蒼勁的紅;陰鬱的冬日,溪鳥孤影稀落,枯草北風催殘。讓人驚訝的是,這條陰晴不定如老虎擺尾般的溪水,雖曾重創虎尾人的生命財產,但虎尾人卻始終依偎仰賴著它,一直是記憶回想的標的象徵。

  我一直很好奇,四百年來,人們如何看待虎尾溪?如何記載著它的過去?翻開荷蘭統治台灣時期的文獻和地圖,幾乎找不到有關虎尾溪記載的蛛絲馬跡,唯有在橫躺的台灣地圖上,找到一個標示「R.PAKAN」,這就是今天我們所知的北港溪。虎尾溪共分為三條,分別是新虎尾溪、舊虎尾溪以及虎尾溪,其中虎尾溪是北港溪的上游。地圖上看不到虎尾溪的字樣,不過根據《巴達維亞日誌》、《熱蘭遮城日記》以及傳教士Simon Van Breen的日記記載,這裡盤據著一支原住民社群,荷蘭人稱他們為Favolang社。後來的人把這個單字翻譯為法勃蘭社或大武壟社,更有趣的是,日本人伊能嘉矩將它翻譯為虎尾蘭社,換句話說,有一群人相信荷蘭文中的Favolang指的就是今天的虎尾,而貫穿其間的河流,便是虎尾溪。當然,也有人認為靠近溪流旁還有一支原住民叫「猴悶社」,他們的族社名稱「猴悶」與「虎尾」的閩南音相近,或許溪流的名稱就是以這支社群而命名的。無論如何,虎尾溪在文獻考證上,一開始就充滿了讓人有捉摸不到的神秘色彩,煞是有趣。

  明鄭時期的虎尾溪不同於荷蘭時期,這是一個兵荒馬亂的時代,文獻自然是闕如少見,不過倒是有傳說留世。根據雲林縣文化局出版的《虎尾的大代誌》,裡頭就收錄一段有趣的傳說:

  「很久很久以前,在諸羅城(今嘉義市)北的樹林裡(就是今天的大林鎮),住著一隻十分凶猛的老虎,時常出沒傷害當地居民及過往旅客,由於臺灣不產老虎,當地人於是誤以為是一隻大貓。後來,國姓爺鄭成功趕走荷蘭人,臺灣人視之為英雄,諸羅城民便向國姓爺求救打虎。國姓爺深知民間疾苦,於是答應請託為民除虎,後來人們將國姓爺打虎的地方取名為打貓,也就是今天的民雄鄉。老虎敵不過國姓爺,便向北逃竄,到了一個沙崙上,見國姓爺沒追上來,於是跑不動的老虎就停下來休息。說時遲那時快,國姓爺趁其不備之時,躍上沙崙,揮舞大刀砍向老虎,驚慌失措的老虎閃躲不及而被砍下尾巴,從此這個地方就取名為虎尾。至於那隻沒了尾巴的老虎,在威風大失之後,不知逃到哪裡去了?再也不敢出來害人了。」

  這是在地方上流傳十分廣泛的「國姓爺打虎」,很多受教育不高的老一輩,可是對這一段傳說深信不疑。當然這是穿鑿附會,無須煞有其事的去大加考證,當作茶餘飯後也十分有趣。

  在地方上,還有另一個說法,傳說英國和明鄭交好,為了展現邦交的友誼,英國曾經贈送國姓爺兩隻幼小的老虎,可是後來越長越大,且會傷人性命,於是國姓爺將牠們丟棄,據說,一隻死於今天的虎頭埤,一隻死於今天的虎尾。虎尾溪的命名便是這樣來的。

  姑且不論這些傳說屬實與否,清領時期的虎尾溪記載就增加不少,除了部分是為了統治需要的山川考察,還有許多是遊宦雅士留下的詩作文章。

翻開清代統治初期的幾本《台灣府志》,都筆墨一致的將「虎尾溪」寫成「吼尾溪」,這是虎尾溪第一次出現在漢人的文獻上,「虎」會變「吼」,應該與閩南語的語音相近有關,也顯見這是一個翻譯的名詞。而虎尾溪的樣貌也第一次被文字描述出來:

「一曰吼尾溪(即虎尾溪),自斗六門西,過柴裏社,南折至猴悶社之北,又折過他里霧北,受麻支干社(據考證即是貓兒干社)細流。至南社而西,入於海。」(高拱乾編纂《台灣府志》)

  由於古代中國官吏對地理的認知不足,因此從今天來看這段文字,只能用「曲折離奇」四個字形容這條溪水的奔流。

  到了雍正朝之後,「虎尾溪」正式定名,而許多文人雅士為了解釋溪名由來,將中國典籍掌故都搬請了出來。有因溪水湍急,渡溪安危彷如《尚書‧君牙篇》所云:「若蹈虎尾,涉於春冰」而得;也有人認為是取自《易經‧履》卦辭「履虎尾,不咥人,亨」及九四爻辭「履虎尾,愬愬終吉」。好像「虎尾」這字都跟「危險」、「小心謹慎」有所關聯。

  虎尾溪是台灣非常適合且非常重要的行政跟軍事的界線,而它的重要便在於一個「險」字。藍鼎元所著的《東征記》中的〈紀虎尾溪〉,其內文就這樣寫道:

  「虎尾溪濁水沸騰,頗有黃河遺意,特大小不同耳。……虎尾則粉沙漾流,水色如葭灰,中間螺文旋流,細膩明晰,甚可愛,大類澎湖文石然。溪底皆浮沙,無實土,行者須急趨,乃可過;稍駐足,則沙沒其脛,頃刻及腹,至胸以上,則數人拉之不能走,遂滅頂矣。溪水深二、三尺,不通舟。夏秋潦漲,有竟月不能渡者。……虎尾純濁,阿拔泉純清;唯東螺清不定,且沙土壅決,盈凅無常。」

  這是最初的虎尾溪文學書寫,雖然藍鼎元還未能脫去遊宦的心態,也被人懷疑將濁水溪誤認為虎尾溪,但其文學地位和價值是不容抹滅的。

與藍鼎元同時期的參將阮蔡文也曾有一首詩寫到:

 

「去年虎尾寬,今年虎尾隘;

去年東螺乾,今年西螺燴。

大宗盛時支子依,支子若強大宗壞。」

 

  這些創作似乎印證了虎尾溪雖無春冰,卻有履之危險。連近代當地文史工作者都認為,據以虎尾溪水紋變化,地理特性和人文風情等佐證,判係當時河道行蹤,有如老虎尾巴飄忽不定所致,故而名之。

不過,看似凶險的虎尾溪,也有它浪漫趣味的一面。

  清代雲林縣第一任縣令陳世烈,在西元一八八四年為虎尾溪注入了不同的新感受和面貌。他為虎尾溪題了一首詩:

 

「溪名虎尾惕臨深,履險爭先有戒心。

舟子知津肩荖葉,行人問渡指楓林。

冬流水凅頻躍馬,春草沙平偶集禽。

一葦濟川齊躍足,漁歌高唱各南首。」

 

  後來的人依這首詩將虎尾溪列為雲林八景之一「虎溪躍渡」。這是一個有趣的景象,早年沒有橋樑的年代,過往的商旅跟村民,都必須拎著褲管躍越渡溪,不但要爭先恐後迅速過岸,還要左顧右盼小心危險,這樣的躍動情景不禁讓人心覺輕快有趣。

  大日本製糖株式會社於明治卅九年(西元1906年)在尚稱為五間厝的虎尾溪畔設立製糖工場,開啟了虎尾近代的發展史。糖廠的設立與明治卅一年(西元1898年)的戊戌水災有相當密切的關係,災後五間厝一帶遺留下大片的溪埔地,這些無主地為政府徵收為公有地,成了糖業獎勵規則的土地補助來源,提供了製糖會社設立製糖工場的腹地。

  糖廠設立了以後,建了一座鋼鐵大橋,並建了人行的木板橋。「虎溪躍渡」的情景雖然因而消失,但是五分小火車在鐵橋上擾攘往來,和木板橋上人們的「挑蔥賣菜」,讓虎尾溪又有新的情趣。

  虎尾鐵橋是由英國人設計建造,採三段高低不等鋼架的花樑設計,高者為跨樑,低者為護欄,形成不對稱的階梯構造。高腳鏤空及大墩座中有連續拱圈之美,是設計者匠心獨到之處。

  虎尾糖廠的創廠人藤山雷太,在昭和十年(西元1935年)曾經寫了一篇名為〈台灣旅行〉的文章。藤山從火車駛入虎尾溪鐵橋往虎尾市街望去,看到工廠、郡役所、小學校和燦爛奪目的街燈,這是第一篇從虎尾溪的視角,去觀看和它緊鄰的虎尾城鎮面貌的文章,讓七十年後的虎尾鎮民們,依然可以從他的文字中窺看到虎尾曾經繁華的過去。

  遊宦和殖民的文學,固然文字優美、詞句典雅,但總是少了那麼一點在地真情的感覺,一直到已經過世的虎尾耆老蔣崑鏞先生的〈滄海桑田話虎尾〉刊登,虎尾才算真正擁有屬於自己的在地文學,而虎尾溪也首度在文中被稱為虎尾文化之母。今天再看〈滄海桑田話虎尾〉,或許會覺得文章略顯樸直,文史的部分也似乎尚待考證,但是它的影響卻是無遠弗屆,現代虎尾的文學和文史,都深受這篇文章的啟發而蓬勃、而開花、而結果。

  「躍渡虎溪的意義,還在於下一代的精神傳承,要故鄉的子弟們牢牢記住,故鄉曾有的榮耀和驕傲,不能因歲月的老去而磨滅。」

  這是古蒙仁在〈虎溪躍渡〉這篇文章裡,透過他對虎尾溪的印象和故鄉的情懷,從內心深處所發出的砥礪和期許。這是文學的力量——乘載文化歷史轉化為文學的力量。再回到虎尾鐵橋眺望虎尾溪水緩緩往遠方流去,數百年來或許沒有多大的改變,溪水時而碧綠,時而灰黑,十月的菅芒花仍然在夕陽下橘紅,水鳥依舊在寒風中孤影稀落。但是虎尾溪的文學書寫會不停止的累積,不因歲月的老去而磨滅,而永遠在虎尾人心中的文史記憶裡咀嚼。


 

作家介紹

 

 

 

    楊彥騏,生於民國五十九年,籍貫為雲林縣虎尾鎮,畢業於國立嘉義大學中國文學研究所,現於私立協志高中任職,兼任虎尾鎮旅遊諮詢中心主任、雲林縣虎尾巴文化協會理事長等職務。身為教育者、文史工作者的楊老師,更是一位稱職的散文作家,曾榮獲中華民國文化復興總會文化貢獻獎、博客來2000年優良讀物推薦獎、2006聯合報文藝營散文創作獎、2009寰宇文學獎佳作等殊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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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彥騏〈朝聖之路~一個回家的故事~〉


98寰宇文學獎小說佳作

 

 

    從事文史工作已經有十年了,這段時間有甘有苦,也有許多值得珍惜的回憶,種種過去點滴在心頭,是別人無法體會跟取代的無形資產。在這麼多文史工作中,我特別喜歡導覽的工作,尤其每年暑假的時候,一位遠住日本國茨城縣的稻垣清子老太太,總是帶著一家老小來到雲林的虎尾,請我為她們在某個午後導覽這座有著濃濃蔗糖甜味跟日本風情的小城鎮。

  稻垣老太太雖是日本人,卻能說一口流利的閩南語,她常說:「我可是道道地地的台灣人喔。」原來,稻垣老太太出生於昭和五年(西元一九三0年)的台灣——一個正被殖民進入四十週年的台灣。她的父親是大日本製糖株式會社台灣支社虎尾製糖所農務係係長。昭和二年,大日本製糖株式會社合併新高製糖株式會社時,稻垣老太太的父親奉命到台灣來,協助處理因「米糖相剋」所產生的種蔗土地問題,也就在那個時候,稻垣老太太的父親娶了她的母親,將生活落根在台灣。

  稻垣老太太的母親,出生在一個明治維新後的所謂「末代武士」家族,她的父親曾經參加日露戰爭,因為這場戰爭的緣故,在滿州接觸到西洋天主教,後來全家都信奉上帝,稻垣一家也因此成了天主教家庭。虎尾是一個日治時期因為製糖而興起的都市,在當時還算是新興的城鎮,街內並沒有天主教堂,平時假日或節慶都在小學校教師松岡先生家做禱告彌撒,偶而會到土庫街的天主堂,但路途遙遠且交通不便,因此次數並沒有很多,稻垣老太太對那兒也比較沒什麼印象。

  不過,這樣的「洋化」生活並沒有維持多久。到了昭和十六年(西元一九四一年)英美與日本關係嚴重惡化,終於在當年十二月爆發「太平洋戰爭」。根據稻垣老太太回憶,那一年的耶誕節真可用「悽慘」二字來形容,當天稻垣一家參加禱告彌撒,沒想到開始沒多久,一群日本人夾雜著台灣人,包圍松岡先生的家,並丟擲石塊,大罵「英美帝國走狗」、「戰爭犯」。一位手臂別著「皇民奉公會」臂章的老先生,被推為群眾的代表,到屋裡來跟松岡先生談判,要求耶誕聚會馬上解散,不然後果將不堪設想。念在松岡先生是小學教師,身份崇高受人尊重,因此希望他出來跟大眾道歉,來化解這一場衝突。最後,大家陸陸續續走出松岡先生家門,稻垣清子只是緊緊握住父親的手躲在身後,亦步亦趨的跟著父親步伐,身邊的民眾不斷的咒罵,還有人端出水桶潑灑,清子的父母親都遭水淋,清子雖然被父親身軀擋住,但仍被濺開的水沾濕。稻垣老太太記得他父親只淡淡的對她說:「我們回家,我們回家,沒事的。」一手抱著只有十一歲的清子,一手牽著母親的手,離開松岡先生的家。那一件事後,松岡先生被學校解職,黯然的離開台灣,從此再也沒有他的消息。

  隨著戰爭的激烈,日本全國都投入對抗英美,連台灣也不例外。昭和十七年的年中,爪哇的荷蘭軍隊投降,日本國運此時正是如日中天。清子的父親就在此時奉製糖會社的命令,隨軍前往爪哇從事當地蔗種改良的工作。這一去,稻垣家中就剩下母子兩人,稻垣老太太回憶那兩三年的耶誕節,只有母親在晚上抱著她讀讀聖經跟玫瑰經,點著蠟燭,兩人輕聲細語的唱著聖歌,勉強吃著配給的食物,充當耶誕大餐。那是一個教會慘澹的歲月,一些教友都因為戰爭仇美的氛圍嚇得噤若寒蟬,連一般星期日的聚會都不敢,遑論耶誕節這樣的節日,讓人聯想起日本幕府禁教的時代,只差沒有強迫信徒們腳踩十字架而已。

  昭和十九年的年末,有一天,四保的吳太太來到家裡,跟清子的母親竊竊私語的討論著事情,好像害怕別人聽見似的。後來才知道,原來有人跟吳太太提起在大埤庄一個非常鄉下的地方有一間天主教玫瑰堂,由於地處偏僻,這些年仍然有私下偷偷的舉辦耶誕禱告彌撒。這個消息振奮了虎尾的教友們,因為這座玫瑰堂位於大埤庄埔姜崙,距離虎尾街只有大約十來公里,只要有所準備,提早出發,便能參加這一年的耶誕彌撒,這是這兩三年來所有虎尾教友的願望,因此大家都引頸期盼這一天的到來。

  昭和十九年的冬天,似乎比往常都要來得冷,尤其日本戰爭逐漸頹敗,這股失敗的氣氛,更讓人不禁深感寒顫。耶誕節的一大早,應該說是天還沒亮的凌晨五點,母親便叫起清子,漱口洗臉並整備衣服。從十月開始,美軍每天都有飛機空襲台灣,因此,出門規定都要穿著防空裝,這是一種十分特殊的服裝,布中織著棉花的衣服,左上胸口還貼繡著一塊寫著「稻垣清子」的名牌,若遇到空襲時,頭上還需帶著一個頭套,水壺跟簡單的基本藥物裝入包包,也是必要的配備。這件衣褲是清子的母親在「婦女會」學會縫製的,身上的行頭則是地方「奉公會」配給的。清子著裝完畢後,母親仔細檢查一次,深怕遺漏了什麼,如果讓巡查大人發現裝備不齊全,會遭糾正甚至辱罵一番,因此不得不細心一點。

  大約六點左右,母親帶著清子走往虎尾驛,準備與教友們會合。一路上,製糖工廠的甜味跟蔗渣灰瀰漫空氣中,遠遠望去,工廠的三根煙囪正冒出濃濃的煙,並發出「轟轟」的聲音,工廠內則不時發出「隆隆」的機械聲。在最北邊的酒精工廠煙囪,則因為空襲毀於一旦,如今只剩煙囪突兀孤立。清子想起空襲時,酒精工廠連續大火三天,加上冬天的寒氣,心頭不覺一震,不寒而慄。虎尾驛外,三三兩兩的人群,加起來大約十來位,幾乎都是準備前往大埤埔姜崙玫瑰堂的教友,帶領的是在日本運通株式會社服務的本多先生,而那天來家裡的吳太太也在其中,清子的母親連忙的跟大家打招呼與祝福,一時之間,大家似乎因為清子她們的到來而活絡了起來。本多先生這時將大家聚集起來,跟大家宣布,六點卅分有一班火車往大林,途中會經過大埤驛,車程大約半小時。不過,埔姜崙玫瑰堂能不能如期舉辦彌撒,本多先生也不法確定,一切只能仰賴上帝跟聖母了。

  六點卅分火車準時進站,蒸汽機關車的黑煙濃得化不開,連輪子都冒著蒸汽,好似一隻朝氣蓬勃準備橫衝直撞的大黑熊,隨時會飛奔而出。火車緩緩開出驛站,坐在車內的清子往外看去,雄偉的虎尾製糖工廠聳立眼前,隨著火車窗戶格子的移動,活像電影底片轉動。稻垣老太太回憶道:「那是我這一輩子第一次看到糖廠的全景,我壓根兒都沒想到世界上有如此神奇的建築物存在。」

  火車離開驛站不久,便滑進虎尾溪上的鐵橋。糖廠每天排放大量煮沸的糖水到溪裡,頓時煙霧瀰漫整個車廂,而糖漿煮沸的香氣,也一股腦兒的灌進車廂,在車內除了聽到「空隆、空隆」的火車過橋聲之外,什麼也看不到。不過,白色煙霧中似乎可以隱約看到這座鐵橋的骨架身影,清子不禁回想起以前父親常常騎著腳踏車戴她去看火車看橋的壯觀景像,父親曾對她說:「清子,你要記得喔,這座橋是虎尾的玄關,以後無論妳離家多遠,記得,當妳看到這座鐵橋時,就是到家了。」回想父親的點點滴滴,清子不禁擔心起遠在爪哇的父親,而思緒裡父親種種影像穿梭在腦海裡。

  火車駛離的鐵橋,蒸汽煙霧拋諸腦後,眼前為之一亮,是寬闊綠油的田野映入眼簾。此時火車也加快速度前進,稻田、甘蔗園、菜園、蕃薯園,隨著田埂的分隔,像電影一樣,一幕幕的上演,又一幕幕的謝幕,農夫、牛車、腳踏車、村舍也點綴其中,或許所謂如詩如畫的田野風光就是如此吧。

  過了一回兒,車長從車長室走出來,用十分老練的宏亮聲音對大家宣布:「大埤驛到了,大家準備下車,別忘了隨手的行李,謝謝各位光臨本次列車。」清子迫不及待的探頭往外望,只見一個月台,月台上一間小木屋,和氣勢宏偉的虎尾驛相比,真是小巧玲瓏許多。下車的旅客都匆匆忙忙的離開,火車也似乎打算停駛,車長跟司機都跟著下車,朝聖的一行人也大步大步的趕緊跨出驛站,清子的母親也手緊緊握著她的手像似要逃難一樣。清子在人群中引頸向外探頭,想知道發生什麼事,只見吳先生跟一位持田先生脫離隊伍,往前不知在尋找什麼?就這樣走了大約十分鐘,朝聖隊伍越走越鄉下,只有不遠處的三五間農舍,讓人勉強還不覺是在荒野之中。

  「找到了,找到了。」吳先生跟持田先生臉上露出微笑的返回隊伍,原來是在找防空壕,時間已經過了七點,這一段時間美軍的飛機隨時會空襲台灣。大夥兒紛紛跳下剛找到的防空壕,各自找位子坐下,清子的母親也找了個位子,並幫清子將防空帽戴上,檢查身上的包包和水壺。此時本多先生向大家宣告:「不知道前面還有沒有防空壕?我們大家先在這裡躲一下,等空襲後,我們再出發。」大約五分鐘後,遠遠的傳來水螺聲——是防空警報,大家趕緊做好平常訓練的防空姿勢,跪臥在防空壕裡。清子的前面跪坐著一位叫做清原的叔叔,他並沒有做防護動作,而是對著清子微笑,還伸手摸摸她的頭。清原叔叔用手做出傾聽的手勢,好像在確定什麼,然後抬頭望了一望小聲的對清子說:「不會來的。」接著聽到遠處有人大吼大叫,是一位巡查大人,他正對田裡做事的農夫要求躲到防空壕裡,邊騎著腳踏車邊罵:「馬鹿野郎!」樣子十分可笑,農夫們聽到巡查的叫罵,急急忙忙的躲入附近的溝渠,而巡查也慌慌張張的從腳踏車上跌了下來,邊跑邊爬的到路旁的防空壕,清子和清原叔叔都不禁噗嗤一笑。

  此時,東邊的天空傳來「嗡嗡」的飛機聲,聲勢似乎十分龐大,清原叔叔小聲叫著清子說:「趕快看,妳看!」邊說邊指著天空的遠方,清子也抬起頭仰望,天邊一點一點的黑點,排列成十數個V字形往北方飛去。清原叔叔很驕傲的說:「妳看,那個叫做『格拉曼』,是美軍飛機的名字哦。」清原叔叔接著在地上畫好幾個飛機的樣子,說:「像不像在天上飛的『大肚魚』。」清子也學著畫幾個,這是她這一輩子第一次看到美軍飛機成群結隊的在天空飛翔。清子看著這群飛機若有所思的對清原叔叔問道:「這些飛機是從爪哇飛來的嗎?」清原叔叔搖搖頭說:「爪哇......太遠了。」清子失望的低著頭,再也沒說話了。

  遠遠地,又傳來水螺聲——這次是解除警報。大家爬出防空壕,整理服裝儀容,本多先生整隊之後,繼續出發前往埔姜崙。由於早起加上一路上的折騰,清子顯得又餓又累,恍恍惚惚的走了大概一刻鐘,突然聽到有人呼喊「到了,到了。」前面出現一個小聚落,村莊的入口立了一個牌子,斗大的字寫著「埔姜崙」。一時間,清子精神都振奮了起來,因為目的地到了,剛剛一路上的沈默寡言一掃而空,心裡好像卸下了一塊大石。

  不過,好景不常,走到玫瑰堂的大門,卻是深鎖閉關。本多先生也不知如何是好,看了一看手錶安慰大家:「或許八點還沒到,還沒開門,大家再等等吧。」說完之後,帶著大家到附近一間小廟的門外台階坐著休息,靜待八點的到來。有幾位教友開始祈禱了起來,希望這趟朝聖之旅能夠成行,而母親跟吳太太等人,則是忙著從隨身的袋子裡拿出飯糰,張羅大家的早餐。

  清原叔叔並沒有跟著大家忙,反而帶著清子進去廟裡「探險」一番。廟裡已經空無一物,不知它是奉祀什麼樣的神?前幾年,「皇民化運動」在各地雷厲風行,這些被視為「怪力亂神」的台灣宗教活動都被禁止,神像也都集中焚燬,有的廟宇變成「國語講習所」,有的則像這座小廟一樣,任其荒蕪毀壞。清原叔叔看著一塊看不懂字的牌匾,用手撥弄上面的灰塵,喃喃自語的說:「我們的也差不多,不知道上帝會容許這樣的事多久?」

  沒多久,隊伍中有人高喊:「你們看!」玫瑰堂的大門開了一個縫隙,有人開門走了出來,是一位老先生,本多先生放下飯糰,走向那位老先生,兩人交談了一回兒,本多先生高興的告訴大家:「是神父,他邀請我們進去一起參加禱告彌撒。」大家都高興的互相握著手,期盼了三年,終於回到「神的家」——教堂。本多先生、持田先生、吳姓夫婦以及朝聖而來的每一個人都喜極而泣,清子的母親倒是沒有哭,而是輕輕的閉上眼睛,朝著教堂十指交錯的禱告。清子靜靜的靠近母親身邊,一手緩緩的繞過母親的手臂兩相依偎。母親張開雙眼,既慈祥又堅定的對清子說:「我們不許哭,要堅強的等爸爸回來,知道嗎?」清子此時拉起母親的手,一起走進玫瑰堂。那一天......,上帝似乎回到了身邊,父親也回到了身邊。

  我載著稻垣老太太來到埔姜崙玫瑰堂,這座百年的木造教堂,顯露著道地的歐洲風格,一直以來都沒有變。昭和十九年的那一次朝聖之旅,是稻垣老太太最後一次在台灣渡過耶誕節,也是稻垣老太太一生中最深刻的一次記憶。如今玫瑰堂依舊在,只是人事已非,稻垣老太太再一次回來,已經是一甲子後的事了。一路聽著稻垣老太太訴說著這一段不為人知的往事,不知不覺的來到虎尾的蕃薯庄,這裡是虎尾溪鐵橋的另一端,回望可以看到虎尾糖廠跟虎尾街景。稻垣老太太要求下車看一看,並帶著她的家人走到鐵橋的鐵軌上,沈默無語的看著橋頭,眼眶泛紅、向著彼岸深深一鞠躬,聲音微微顫抖的用日語說道:「我......稻垣清子...... 回來了;虎尾,我回來了。」我不知道稻垣老太太此時此刻想著什麼、看著什麼?但可確定的是,這趟讓她永難忘懷的朝聖之旅,了卻她終生期盼的心願,一個對很多人而言的簡單而微小,她卻走了一個甲子的心願——回家。


作家介紹

    楊彥騏,生於民國五十九年,籍貫為雲林縣虎尾鎮,畢業於國立嘉義大學中國文學研究所,現於私立協志高中任職,兼任虎尾鎮旅遊諮詢中心主任、雲林縣虎尾巴文化協會理事長等職務。身為教育者、文史工作者的楊老師,更是一位稱職的散文作家,曾榮獲中華民國文化復興總會文化貢獻獎、博客來2000年優良讀物推薦獎、2006聯合報文藝營散文創作獎、2009寰宇文學獎佳作等殊榮。

 

    楊老師以兼具感性、理性的筆觸述說這塊土地的歷史與人情,認為歷史可以讓我們重新認識自己,並且進一步思考政策、資源分配,以及社會階層等問題。是以他本人積極投入本土化、地方化的文史工作,時常發表有關故鄉虎尾的文章,重要著作則有:《台糖百年糖紀》、《虎尾的大代誌》、《古坑咖啡魅力31館》、《虎尾鎮開發史》等文史散文作品。


文章賞析

 

〈朝聖之路~一個回家的故事〉

    〈朝聖之路~一個回家的故事〉,是一個相當貼切的題目,文中以稻桓老太太的童年回憶,講述與眾不同的虎尾印象。糖廠不只是糖廠、鐵橋不只是鐵橋,它們含括了稻桓一家的信仰與歸宿,這些,都讓身為日本人的稻桓老太太對這塊土地,懷抱著比台灣人更強烈的認同感。是以文章一開始便點明這點,中間段憶起父親的叮囑,最末段則實現她走了一個甲子的心願——回家。

    虎尾不只見證了稻桓老太太的童年,也見證了台灣歷史的軌跡。台灣於日治時期經歷了洋化運動、太平洋戰爭、皇民化運動,糖業一直是重要的經濟產業,糖廠所在地更是經濟發展的重鎮,作者以紀實、白描的手法引領讀者進入這段時光,其中也穿插著令人動容的情節:信仰受到打壓、百姓於戰火中流離等。文中深有感觸的清原叔叔即說道:「不知道上帝會容許這樣的事多久?」此外,作者特別安排今昔交錯的手法,表現當前時間時稱「稻桓老太太」,進入回憶故事時稱「稻桓清子」,令人更容易沉浸於情節之中,感染主角的情緒。

    前往天主教玫瑰堂的過程是全文的高潮,於此的火車不只是交通工具,更提供身處其中的人們流動、變換的視角,展示糖廠、鐵橋不同角度與遠近的美;此外也表達了時空的推移「活像電影底片轉動」,一切都像電影一樣,「一幕幕的上演,又一幕幕的謝幕」。

 

延伸閱讀

1.《台糖百年糖紀》,楊彥騏著,台北:果實出版社,20017月。

2.《虎尾的大代誌》,楊彥騏著,雲林:雲林縣政府文化局,2003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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